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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，又到了我們垃圾發電廠最難熬的時節。站在戶外卸料平臺，熱浪混著腐爛的腥膻氣，像一床滾燙的棉絮裹住全身，連喘氣都帶著灼痛感。眼前的垃圾車排成長龍，廂門一掀，酸腐氣浪便“呼”地撲過來——口罩薄得像層紙，根本擋不住那股鉆心的臭味。腳下的鋼板燙得驚人，隔著厚勞保鞋都能覺出灼痛，只能不停挪步，生怕真成了“鐵板燒”。
進了鍋爐房，才知什么是真正的“蒸籠”。巨大的爐膛晝夜燃燒，暗紅火光透出爐壁，把車間空氣烤得扭曲。我剛邁開巡檢的步子，汗珠就從額頭、鬢角、后頸涌出來，順著脖頸匯成細流。工裝早被汗浸透，前胸后背緊緊貼在身上，又悶又黏。袖口領口那圈白花花的鹽霜，是昨日、前日，是無數個日子熬出的印記——汗水蒸干了，像勛章，更像提醒，刻著這里的苦。
維修時最是煎熬。設備縫隙又窄又深，活像烤爐的夾層，偏故障總藏在里頭。人得蜷著身子鉆進去，在滾燙的金屬間摸索、擰螺絲、換零件。汗水來不及擦，順著眉毛流進眼睛，又澀又辣，疼得人直咧嘴。喉嚨干得冒煙，恨不能吞下整池水。每次從夾縫爬出來，抓起大水瓶猛灌，冰涼的水流過喉嚨的瞬間，才覺著重活過來幾分。
外頭的人或許很少想起我們。可每次下班走出廠區，望見城市萬家燈火、街道干凈，心里就沉甸甸的——這光亮與整潔從不是憑空來的。我們這些在高溫惡臭里打滾的人，被汗水糊了眼仍盯著儀表盤，被熱浪熏得頭暈還擰著螺絲，在爐膛前烤得口干舌燥仍巡查不休……都是為了讓垃圾消失，讓城市順暢呼吸。
我的工裝濕了又干，干了又濕，袖口領子的鹽霜結了又化。這爐膛前的滾燙崗位，就是我無聲的戰場。城市需要這份堅守，而我，就在這里。
